又是新的一天，赵广平醒的很早。
穿着二股经，去院里的水龙头上接了一盆冷水，回屋洗漱。
双手一捧，冷水扑面，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。
刷牙洗脸过后，赵广平去外面倒水，碰上了从西厢房出来的刘建锋。
“刘哥，早。”
“早，收拾收拾东西，咱待会儿就走了。”
“好嘞。”
泼了脸盆里的水，赵广平回到了东厢房。
换上了孟雅给他的新衣服。
出门要带的东西，他已经收拾好了。
一身衣服，防着路上意外，有个换穿的。
拿了一个大水壶，驾驶员的标配，接满了能喝两天。
除了正常穿用的，还有一个大褂子，也是孟雅给他准备的。
褂子很厚，用不同的布料拼接成的。
边缘有夹扣，把整个身子都能装进去。
孟雅没说，赵广平也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，他之前看刘建锋也有一件。
出车在外，车故障了都得自己修。
修车难免沾到油污，好好的衣服就废了。
这褂子就是修车的时候用的。
感受到孟雅的细心，赵广平仔细叠好，把褂子装在布包的单独隔层里，方便取用。
“小赵，走了。”
赵广平出了东厢房。
对面的刘建锋从方媛欣手里接了包。
回头一看，打趣道：“新衣服啊，孟雅做的？挺合身。”
上次俩人买布回来后，孟雅给他量体，被方媛欣碰了个正着。
这会儿被问起，赵广平耳尖一红：“走了。”
到了运输队，刘建锋没有急着去开车，先去了后勤部。
“正式的司机，厂里会发工作服，还有雨衣雨鞋线手套，这些都是路上常用的。冬天冷，会发皮袄，皮裤和皮手套。你现在还不算正式司机，工作服先不发，但是其他东西能领。”
“刘队长来了。”
赵广平抬眼，看到了后勤部的办事员丁树。
“来了，我给新人领点用品。”
“行嘞”，丁树应声，低头在几个筐子里挑拣，很快就把东西拿齐了。
“今天打算跑哪趟线？”
“还没定呢，待会儿调度室拿单子。”
刘建锋帮着简单检查了一下用品，确定没问题后，让赵广平收了起来。
“我们先走了。”
调度室就在后勤部不远处。
进了调度室，赵广平看到了两个调度员。
“咱们厂现在有两个调度员，谭师傅是老调度员，在厂里干了二十年了，冯调度员是五年前来的。每个人分管两个中队。”
“咱们中队现在暂时由谭师傅负责调度”，说着，刘建锋走到了谭调度办公桌旁，敲了敲桌子：“老谭，领个长途单子。”
谭调度从一堆单子里抬手，笑了笑。
伸手拿起旁边的比较少的一摞单子：“刘队长，最近长途单子不少，你们队有得忙了。”
当前全国运输力都很吃紧，运输队里分出了一支专跑路线的消息一出，就有厂派了单子过来。
长途单子基本都在五天以上，司机接单周期长，单看单子数量好像不多的，但是新来的单子要排到一个月之后了。
调度员和驾驶员不是上下级的关系，不能支使他们跑单，只是按照派单日期排好，让他们自己挑选。
偶尔遇到时间拖得比较久的单子会提醒两句。加急单子会直接报给中队长，让他们分配。
刘建锋接过后，仔细翻看了起来：“没急单？”
“有一单，你们队常青今早领走了，就没有上报。”
刘建锋很快就翻到了底。
抽了一张单子，递给了赵广平。
赵广平第一次看这个年代的运输单，和后世的单子没什么分别。
上面写着送货单位和地址，联系电话和联系人记在第二行。中间写了运输的货物内容。最后附上收货单位的信息。
这单子是送货过程中的重要凭证，需要保存好。
接货送货都得负责人签字，中途货物出了什么情况，司机要及时上报说明，否则要承担相应的责任。
刘建锋带着赵广平往出走，边走边叮嘱他其中的细节问题。
运输队的车子，是分配到人的，方便司机了解车况。万一路上遇到点小问题，能够快速找到原因解决。
之前练车用的那辆，就是分配到刘建锋名下的。
刘建锋有心历练赵广平，让他先开。
他们这次要去钢厂拉货。
赵广平是第一次去钢厂，不熟悉路线，在刘建锋的指导下，一个小时后到达了钢厂。
车子停在钢厂门口，赵广平没有熄火，按了两声喇叭，等着机械厂的门卫开门。
钢厂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单位，门卫隶属于保卫科，是可以配枪的部门。
想到之前自己在砖厂看大门的日子，赵广平无奈的摇头，比人家钢厂的门卫差得很远。
单就程驰他们偷砖的事情，要是放在钢厂，门卫直接就能摁倒他，调查，询问，临时拘押。
根本不需要他那么费心思周旋。
喇叭一响，门口就有动静了。
大门一开，就有人来确认身份。
赵广平是个生面孔，门卫乐呵的递了一根烟。
有些愣神，这种大厂的门卫，普通人见了都得主动递烟，说话做事恭恭敬敬。
现在风水轮流转，到了他们递烟的时候了。
而且还是飞鸽牌的香烟。
赵广平想着，顺手接了烟，别在了耳朵后面。
门卫看到了车里还有一个人，边递烟，边搭话道：“师傅是哪个运输队派过来的？看着眼生？”
“新人。”
刘建锋出声，门卫认出来了：“刘师傅，今天来的有点晚了？”
“厂里有事，走晚了一会儿。”
“那不耽误你们时间了。”
说完，就挥手放行让赵广平他们进厂了。
刘建锋之前来过两次，知道拉货的地点。
指路让赵广平停在了指定位置后，两人下了车。
解放车烧的是汽油，百公里二十多个油耗，不熄火一直开着，还挺费油。
虽说现在开车汽油都是队里发邮票，但赵广平还是觉得烧着心疼。
钢厂仓库门口，早有负责人等着了。
指挥着钢厂的工人们上货。
自己走了过来，看上去文质彬彬，身上的白衬衣半新不旧，说话很稳重。
“两位师傅可终于来了！我们这批货都排七八天了。”
刘建锋道：“现在车子紧张，驾驶员也少，这已经是加急排单了，互相体谅。”
负责人连声应道：“是，都不容易。这次就劳你们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，为人民服务，应该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赵广平就注意到，负责人从兜里掏出了两盒烟，塞在了刘建锋手里。
怪不得都争着想当驾驶员，这里面的油水真不小。
不过这东西也不是白拿的，需要给厂里行方便。
比如车子开的离仓库近一点，减少工人搬运的距离，给他们省点力。
或者遇到拉货车子多的时候，听人家的调派，给人方便。
只要打点到位，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，司机们都不会故意使坏。
“走，咱找个地方歇会。”
负责人邀请，刘建锋就跟着走，回头不忘喊着赵广平一起。
前世赵广平给老板开半挂的时候，装货都得自己看着，以防装货工人耍心眼少装，不然到时候收货地查验对不上数，都得司机赔。
这年头货多车少，司机们也都是熟人，哪个厂敢使坏，就等于上了运输队的黑名单，以后再想用车就难了。
厂库旁边有个十来平米大的小房子，座椅上还有棉垫子，茶水也都准备好了。
赵广平两人休息了一个小时，就有人来报告货装好了。
从休息室出来，刘建锋走在前头，接下来由他开车，等出去到了平坦好开的路，外换上赵广平。
发车往外走，还没到厂门口，就看到了熟人。
黑老五和他师傅，同样开着一辆解放车，从外面进来。
两车交汇时，不约而同的停车。
隔着车窗，刘建锋问道：“你们这趟跑哪里？”
“豫省沂城机械厂。”
“巧了，同路，我等你会儿，咱搭个伴，路上能互相照应。”
“行嘞，我先去装货。”
说完，黑老五开车去了仓库，刘建锋停车到了路边。
锁车折反到仓库门口时，黑老五师徒两个也下车了。
“你们那黄河重卡呢？怎么不开了。”
刘建锋上次和他们见面，还是车坏半道求支援那天，记得他们当时候开的是一辆老旧的黄河151。
解放车载重只有四吨，黄河重卡能翻一倍，八吨。
相比于载重，刘建锋更稀罕的是它的车头，不同于解放车，发动机占了很大位置，只能有一排座位。
黄河车的后排能睡人，跑长途两个人轮流开，可以省出三分之一的时间。
秦四海主动散烟：“那车本来就是部队上退下来的旧车，在我手里又折腾了好多年，早就不行了。那次回去后就申请报废，换上了新买回来的解放车。”
说完，秦四海注意到了赵广平：“你已经把驾照考下来了？”
掰指头算算，距离上次偶遇，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。
比他当初预估的少了一半，心下大惊。
“还没呢，监理所的考试要到年底，过了考试才能拿证。”
秦四海松了一口气：“还没拿证就出来跑长途，你们对这培训方式挺不一样，先出来上路跑，再去考试。”
刘建锋摇头：“流程都是一样的，先过考试，再上路。不过他不一样，开车学得快，直接能上手，现在就缺那张证了。我这边忙，刚好缺个搭档，就把他带出来了。”
刚刚一听考试在年底，黑老五就有些焉吧了，他当初下注赵广平五个月。赵广平能上路，至少已经通过了理论考试，已经学了两个月。现在到年底，满打满算还有五个月的时间。一合计，肯定超五个月了。
他打赌输了，洗一个月衣服倒不是什么要紧事。这次输的原因是他忘记了驾照考试由监理所负责，时间是固定的。不会因为谁学得好改变时间。
正懊恼自己大意了，突然听到刘建锋的话，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。
“你才几个月，就能开车了？能自己开上路？”
“从我们县到钢厂这段路就是我开的。”
刚刚赵广平开车进来，可是很多人看着。
一直陪着的负责人看向赵广平的眼神里满是崇拜，刚刚没看出来这个年轻司机这么厉害。
帮忙作证道：“确实是这位同志开车进来的。”
“真是人比人，气死人。”
黑老五自己是学了一年才考下来的驾照，对比之下，赵广平真是天才。
“童子功就是不一样，上车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快多了。”
旧事重提，之前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撒的谎，再次被黑老五提出来。
赵广平心虚扶额，后悔之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。
不过在黑老五心里，这事算圆回去了，一切都能说得通了。
说话的功夫，车装好了。
各回了各车。
秦四海他们是这趟运输线的熟客，在前面带路，赵广平他们这车跟在后面。
上车后，刘建锋就掏了一本地图扔给了赵广平，让他帮忙记路。
这地图应该是刘建锋常用的，纸页被翻得卷了边，上面还有笔记。
赵广平学着他的记录，标记着这一次的路线。
出了钢厂，直接开车上了国道。
国道的道路质量远不如后世，更比不上后世的高速公路。
解放车悬挂硬，方向盘重，空载状态下，正常行驶也不到六十码。
现在满载状态，最多也就四十码。遇到爬坡，速度更低，不到二十码。
路况也会影响到速度，遇到沙石泥泞路，只能放慢速度小心开。。
从钢厂到机械厂，不到九百公里的距离，两个人开得三天时间，路上遇到特殊情况，时间更长。
开出去到了一个站点，加油顺便换人。
看到赵广平上车开动后，秦四海和黑老五才真的相信。
他家在前面带路，时不时的加速减速，赵广平跟的很好，没出问题。
这才让他俩真正相信了赵广平会开车的事情。
一路上，赵广平承担了一半的开车任务，练的时间长了，更是得心应手。
这次有秦四海两个人带路，少走了很多弯路。
第四天下午，就到了机械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