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那后槽牙都露出来了,就别装了。”郝父看向张耀东,冷冷说道。
啊,这个……
张耀东闭上嘴,但嘴唇的弧度依然是上扬的。
这就占上八个大舅哥的便宜了,开心!
在郝家吃了一些好吃的,又喝了郝父珍藏的茶叶之后,张耀东这才起身告辞。
他跟郝大力约定好,明儿一起去扯布,再把棉花给落实。
第二天,
跟陆家签完字据之后,张耀东就准备找师傅收拾房子。
陆家的房子住了不少年,又疏于打理。
墙上的报纸,顶棚都破破烂烂,地上的地砖也破损不少,这些都要好好拾掇一下。
张老蔫儿一向不管家里的事情,
张耀东谢绝他妈和他嫂子要帮着找施工队的好意,准备亲自找师傅维修。
“妈您忘了吗?我之前打零工扛大包,认识的有施工队的人。”
“隆记王满堂?”张宋氏也想起来了。
“没错儿。我跟王大爷关系不错,找他更可心。”
张宋氏彻底放了心:“隆记好,这可是咱们四九城响当当的营造厂。
听说宫里御花园和姓段的铁狮子府,都是隆记给修的。
只不过,解放后他们不是都收编进古建队了吗?”
她担心对方不接私活儿。
张耀东却告诉母亲,古建队是五十年代,六十年代初的事情。
“自打起风后,哪有古建筑让他们修补??不那啥就不错了。”
古建队解散了,可营造厂的建筑工人们也都有一家老小要养活。
“所以街道考虑实际情况之后,就允许他们以街道旗下集体所有制施工队的名义,帮人建房子,装修。”
出门又骑上老爹的自行车,张耀东直奔“陶壶居”。
解放前,
陶壶居是个二荤铺,也是个坤书馆。
什么叫坤书馆?其实就是女鼓书艺人们表演节目的地方。
每个坤书馆都有不止一个女艺人,他们的剧目不固定,由客人点到要听谁唱什么,再由艺人上台表演。
女演员也被大家称作“大姐儿”,“姐儿们”。
坤书馆没有门票,客人进门只收茶钱。
要是不点艺人唱歌,只点一壶高碎,只花很少的钱,就可以消磨掉大半天的功夫。
“大姐儿”们都在台子一旁坐着,茶客们可以清晰看到她们。
有看得过眼的“大姐儿”,就点她唱一曲。
有些“大姐儿”嘴甜会来事儿,跟客人搞好关系,除了唱曲儿的抽成还能拿到打赏,一个月不少赚。
相比杂耍馆,这里的表演更流于形式,“大姐儿”们唱功一般,唱的也都是《王二姐思夫》之类的,难登大雅之堂。
现在的陶壶居已经成了国营铺子,自然没有了花枝招展的“大姐儿”,更没有《王二姐思夫》可以听。
但那些卖力气的建筑工人,扛大包的窝脖儿和三轮车夫,还是在这里休息,交流信息。
原因无他,纯粹是便宜。
张耀东也是在这里等活儿的时候,跟王满堂认识的。
将自行车在门口锁好之后,他便大步流星走进去。
环视一圈,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个面黄无须的小个子男人身上。
男人便是隆记现任当家人王满堂,他是隆记老掌柜独生女麦子的上门女婿。
此人在营造这一行是个全能。
瓦,木,扎,石,土,油漆,彩画,糊,就没有他不精通的。
搁在以前,王满堂这样的手艺,一定能引领隆记走向更辉煌的未来。
但可惜,时代的洪流下,个人专业能力再强,也只不过是一粒沙子罢了。
纵使王满堂有千般本领,万般能耐,也只能带着隆记一群师傅们各处奔波,只求顿顿有窝头吃。
听到张耀东说要收拾房子,王满堂满口答应。
给他倒了一杯茶,询问他房子的情况,和他打算怎么收拾。
“两间房一间二十二平,一间十八平。
我要结婚,四白落地是肯定的。
墙上和顶棚不想糊报纸,日子久了忒难看……
对了,我家没有厨房,您得另外瞅个地方给我搭一间。”
王满堂在纸上记录他话里的重点,点头:“现在哪个大杂院不私搭乱建厨房的?这不成问题。”
“对了,我想弄个厕所,老去挤公厕太不方便。”张耀东又道。
王满堂摇头:“这不成,胡同里压根儿就没有下水管道。”
他告诉张耀东,四九城的大杂院都没有厕所。
以前的四合院倒有相当一部分有,而且厕所的方位也是有讲究的。
“必须建在西南角,这叫白……”
说到这里,突然住嘴不说了。牵扯到封建迷信,可不能瞎说。
“那时候四合院的厕所,都是由专门的掏粪工,将大粪一桶一桶背出去的。”
张耀东插嘴:“我知道,时C祥嘛。”
上学时候学过,
时C祥解放前就是掏粪工,在粪霸于德顺手下艰难讨生活。
解放后,他加入了国家组建的崇文区清洁队。
并且因为工作认真热情,不怕累,不怕苦,成为了劳模。
“想要修就得修旱厕。”王满堂抿了一口茶:“你在家里修这玩意儿,街坊四邻日子还过不过?”
那旱厕冬天还好,夏天味道难闻不说,一到下雨,蛆虫能爬到人床上去。
张耀东一拍额头,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?
他想说只弄个小便池也成,但转念一想,院子里是明渠。
小便冲进明渠里,也怪恶心人的。
最后,只能放弃修厕所的心思。
又敲定一些细节之后,张耀东便询问王满堂工期需要多久。
“你不是腊月二十五结婚吗?放心,洞房花烛夜,肯定让你在自个儿的新房里!”王满堂笑眯眯地说。
“成,反正我们家的位置您也知道。明儿一大早,您带人直接过来就行。”张耀东喝完杯子里的残茶,准备起身。
他还得去信托商店看看二手家具。
不是不舍得买新的。
一是没有票。
二是这年头的二手家具很多是委员会送来的,品相很好。
而且说不定,万一,跟上次买收音机一样,也能捡个漏呢?
一连逛了三个信托商店之后,已经是午餐时间。
张耀东不打算回家,在前门大街找了个国营饭馆儿打算对付一口。
“同志,一碗素卤刀削面,一盘芥末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