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剑秋的右手虎口裂着血痂，那是握不稳丹霞派制式铁剑磨出的伤。每早挥剑三千次的入门功课，对他这具被秋离剑摧残过的身子来说，比凌迟更痛苦。木剑架上第三十七柄铁剑已卷了刃，晨练时崩飞的缺口在他左颊划出血痕——这凡铁连武者境的护体罡气都破不开，却在他经脉间横冲直撞的霜气作用下，成了刮骨的钝刀。
午时在后山砍柴，铁剑卡进老松树的疤结里。他弓着背喘息，冷汗浸透的粗麻衣下，心口霜纹正蚕食着最后几处完好的皮肉。三日前强压秋离剑躁动时震裂的肺叶，此刻随着咳嗽喷出血珠，落在铁剑上竟凝成冰粒。
“慕容师弟又在偷懒？“管事弟子踹翻柴堆，他顺势跪倒在地，任对方将铁剑拍在肩头。剑柄的铜箍硌着锁骨处的旧伤，那是秋离剑第一次反噬留下的窟窿。霜气本能地要涌出护体，却被他死死压回丹田——不能暴露，青阳城的悬赏画像还贴在膳堂门口。
子夜蜷在通铺角落，他摸出偷藏的磨刀石。铁剑刃口映着月光，照见脖颈蔓延的冰蓝色纹路。秋离剑在床底陶罐里震颤，隔着封灵符都能嗅到它对这凡铁的蔑视。慕容剑秋突然发狠挥剑，铁刃砍向手腕霜纹，却在触及皮肤时碎成三截。
（瓦罐里的秋离剑发出讥笑般的嗡鸣。他盯着掌中铁屑，突然想起那夜母亲握着他的手教剑——“好剑客草木皆可为兵“，如今他握的草木，却连仇人的汗毛都斩不断。）
晨钟响起时，他抹去嘴角冰碴，将第三十八柄铁剑挂上木架。丹霞山初冬的雾气漫过演武场，远处青阳城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爆竹声——今日是城主独子的生辰。
南宫擎的指尖划过剑疤，霜气在皮肤上凝成蛛网状的纹路。他抓起案上的冰魄酒壶，琥珀色的酒液浇在伤口上竟腾起蓝焰：“慕容弘那老鬼，早看出你身负九阴寒脉。十岁寿宴上那杯'灵药'，实则是将秋离剑煞种入你丹田——“
酒壶被狠狠砸向青铜剑架，南宫烈被飞溅的冰渣划破额角。他摸着温热的血，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冬夜。慕容剑秋裹着狐裘翻墙进府，掌心贴在他丹田处渡来暖流：“烈哥，我新悟的剑气能压住寒毒。“少年耳尖冻得通红，却笑着说等及冠了就带他去剑冢除根。
“所以这些年...我的寒毒反复发作...“南宫烈掌心凝聚的剑气突然溃散，震碎了腰间玉佩。碎玉中掉出半截褪色剑穗——正是慕容剑秋及冠礼上赠他的“平安结“。
“发作越频，剑煞越纯。“南宫擎抬脚碾过地上的玉穗，锦线在玄铁靴底发出哀鸣，“你以为为父为何允你与他亲近？每次剑气交融，那傻小子都在替你净化反噬的煞气。“
南宫烈踉跄着扶住窗棂，丹霞山方向的夜空正泛起鱼肚白。三日前密探来报，说那废物在寒潭边呕血练剑，用的竟是丹霞派粗铁剑。他忽然干呕起来，喉间涌上慕容剑秋喂他服药的画面——那人总用牙咬碎蜜饯裹住药丸，说这样不苦。
“昨夜子时，剑冢的祭剑钟自鸣七响。“南宫擎掀开屏风后的暗格，冰棺里躺着慕容婉焦黑的尸身，“秋离剑即将彻底苏醒，届时你体内的剑煞便是最好的诱饵。“
南宫烈瞳孔骤缩。他此刻才看清，父亲胸口的剑疤走势竟与慕容剑秋心口纹路完全一致。当年慕容婉大婚夜被活祭的场景突然涌入脑海：那女人被铁链锁在剑鼎上，嘶吼着“擎哥你答应过...“却被南宫擎亲手剜出心脏。
“烈儿，你看这像什么？“南宫擎忽然抚过冰棺表面，霜气凝结成慕容剑秋的轮廓。少年心口插着南宫烈的佩剑，剑柄处缀着染血的平安结。
窗外惊雷炸响，南宫烈袖中滑出半块龙凤佩——正是慕容剑秋拼死护住的那半块。玉佩突然腾起幽蓝火焰，映出三行微雕小字：“愿以我骨为鞘，护君一世长安。“
（此刻丹霞山柴房内，慕容剑秋猛然惊醒。心口剑疤裂开，黑血浸透的绷带上，竟浮现出与南宫烈玉佩相同的铭文。秋离剑在墙角震颤，剑尖指向青阳城的方向，仿佛嗅到了宿敌血脉的甜腥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