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诚站在船头,眯着眼睛望向两岸逐渐收窄的河道,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身,发出哗哗的声响。
河道变得越来越窄,原本能容下五艘大船并行的江面,现在只能勉强容纳两艘船并排而行。
船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,舵手们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船舵,生怕撞上两侧的江岸。
“船长,河道越来越窄了,再继续这样走下去,船队怕是要撞成一团了。”
一个手下凑到毛海峰耳边,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,低声提醒道。
毛海峰这才从幻想中回过神来,注意到河道的变化,他转头看向柳诚,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:
“沈书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?前面他妈不会是个死胡同吧!”
柳诚听着毛海峰带有威胁的问话,不慌不忙地笑了笑,语气十分平静:
“船长,钱塘江就是这样子的,最外面宽,越往中间越窄,过了这一段,再往前就宽敞了,不信你问问沈亮。”
站在一旁的沈亮听到柳诚提到自己,立刻点了点头,脸上没有一丝慌乱。
“是的,沈书说得没错,这条路我走了很多次,绝对没问题。”
沈亮的语气坚定,眼神中没有半点闪烁。毛海峰盯着沈亮看了几秒,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,但还是什么也没发现。
他心中的疑虑稍稍减少,挥了挥手,示意手下继续航行。
“继续前进,都给我打起精神来!”
他的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船队继续缓缓向前,两岸的景色越来越荒凉,芦苇荡随风摇曳,发出沙沙的声响,偶尔有几只水鸟从芦苇荡中惊起,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。
这时,又有一个手下走到毛海峰身边,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,目光在两岸来回扫视着:
“船长,那沈家不是说胡宗宪会把义父送到钱塘江口吗?怎么这两岸都看不见人呢?”
毛海峰皱了皱眉,他心里也有这个想法,正要开口再质问一下柳诚,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。
他立刻拿起手中的千里镜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远处的河岸上,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缓缓向江口行进,队伍最前面是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员,他们头戴官帽,神情肃穆。
在他们旁边,几百名士兵押送着一辆囚车,囚车里的人正是汪直,尽管隔着这么远,毛海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义父。
在他们身后,还跟着数千名百姓,男女老少皆有,手持香烛,虔诚地跟随着,队伍绵延数里,宛如一条长龙。
毛海峰通过千里镜看到这岸上的情形,心中最后的疑虑消失了,嘴角露出一丝冷笑:
“义父就在前面。”
他转身对手下下令:
“全速前进,准备接应义父!”
当船队拐入狭窄水道时,岸上的人立刻发现了他们。
百姓们惊慌失措,纷纷指着江中的船队大喊:
“是倭寇!倭寇来了!”
岸上的官员们则都是镇定自若,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。
胡宗宪站在岸边,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江中的船队。他身穿一件绯色官袍,腰间系着玉带,手中握着一柄折扇,神情从容。
毛海峰不知道这些,还在船上不停地下令,命令着船队朝着岸上开炮,但要千万要注意,不能朝着囚车的地方开炮。
他的命令还没说完,他就听见了炮声,他正要发怒,看有哪个敢不听他的命令,提前开炮。
他却惊恐地看到身边的一艘船被火炮击中,船身瞬间炸裂,木屑和碎片四处飞溅。
紧接着,无数火炮从两岸齐射,炮弹如雨点般砸向船队。江面上火光冲天,浓烟滚滚,船队瞬间陷入混乱。
毛海峰站在甲板上,脸色铁青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,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撞进了陷阱。
他转头想要找柳诚和沈亮,却发现两人早已不见踪影。他怒吼一声:
“娘的,上当了!沈书,我记住你了,我要你死!要你死!”
几个手下冒着炮火冲了过来,拽着毛海峰的胳膊:
“船长,快走吧!大船肯定走不了了,我们坐小船逃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”
毛海峰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船队,咬牙点了点头,这次没能把义父救回来,还把船队也搭了进去。
他在几个人的掩护下,跳上了小船,手下们拼命划着桨,朝着江口方向逃去。
这时岸边的胡宗宪正在将汪直从囚车上押上一艘小船,他冷冷地对汪直说道:
“你不是想去见龙王爷吗?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龙王爷,至于龙王爷收不收你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汪直被绑在船上,眼中满是绝望,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。
小船顺着钱塘江的水流而下,直接撞向了燃烧着的船队,最终被一发炮弹击中,直接沉入了江底。
纵横多年的大倭寇汪直终究还是葬身鱼腹了。
柳诚这时也安全地回到了岸边,胡宗宪看到了他的身影,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,要是柳诚有个三长两短,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有多伤心。
此刻在祭龙王的队伍中,沈鸿信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支燃烧着的船队。
他喃喃自语:
“这......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这毛海峰怎么,难道胡宗宪早就有了防备?”
一边的沈家家主沈鸿德见他这个弟弟突然一脸震惊,嘴里还不知道念叨着什么,他凑近一听,顿时脸色大变。
他一把抓住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,啪啪就是两个大巴掌,他恶狠狠地低声问道:
“不要告诉我说这件事和你有关?”
听着哥哥的问话,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惨白,沈鸿信不明白明明计划的好好的,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。
沈鸿德本来从他那个庶妹的事情中,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的,突然席卷全城的谣言,他本来还在奇怪是谁家有实力能做到如此。
现在沈鸿信这个白痴把一切摆在了脸上,他突然意识到了正是自己这个沈家才有实力做到这些。
他恨不过,又对着沈鸿信猛猛扇了几巴掌:
“快把所有的事告诉我!”
当沈鸿信把把所有的计划,以及之前给倭寇送杉木炭的事都说了出来。
沈鸿德实在是没想到,他这个弟弟和庶妹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做出了这么大的事。
“你们这些蠢货,通倭之罪形如谋逆,是要诛九族的。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沈鸿信捂着脸弱弱地说:
“大哥,我们不是已经分家了?”
沈鸿德闻言恨不得直接掐死他,诛九族的罪是分家就能逃过去吗?